第五十八章:暗潮(三)-《萧倾天下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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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流寇们又撤了回去,没人再挑衅。

    萧晗一行人在城楼上干坐着,头盯着烈日,令人好不躁动。

    萧晗冷了眉眼,再也没拨弄琴弦。

    玉蘅为她续了茶水,小声道:“都这个份儿上了,他们都还未攻上来。”

    “正是如此才足以说明他们非是流寇,而因如此我才肯定他们的目标是庾翼。”萧晗道。

    “是啊,一般流寇被公子这么一激岂有不动手之理,而他们却置若罔闻地退去了,足以见得他们严谨!”玉蘅深以为是。

    又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了,不要说方大人就是玉蘅顶着烈日都有些心焦毛躁了,又将敌寇未有丝毫动作不禁颓然道:“公子,还是回去等着吧,左右他们忌惮公子,公子在这儿坐着他们也不会来啊!”

    萧晗呷了口茶,方沉吟道:“也好。”

    说罢,她白衣一挥,翩翩洒洒地转身而去。

    “白衣小儿,你是怕了吗?”下头嬉笑的声音再次响起。

    萧晗却不再理睬,与玉蘅一道下了城楼。

    “哎,哎”,玉蘅趴在桌上反复地倒着杯中的水,叹着气,“这些流寇还真沉得住气!”

    萧晗用沙盘堆了个真正的地形舆图,她正在拨弄观察着舆图,漫不经心地说道:“为了逼迫庾翼他们势必会攻城,然而又不会真正攻破,所谓虚张声势,不定太忧心!”

    “公子觉得他们何时会攻城”,玉蘅皱着眉,垂着眼道,“总让人揪着心也不是法子!”

    萧晗轻笑,瞥眼看了看窗外的火辣辣,道:“兴许是夕阳西下之时,又或许是夜幕降临时。”

    “那公子还一大早巴巴跑到上头坐着!”玉蘅嗔道。

    “不然如何掩人耳目!”萧晗道。

    玉蘅一口气喝掉被淌得冷掉的茶水,怅然道:“夕阳西下,还得等半日呢!”她很期待贼寇攻城的那一刹那。

    “那也得等着”,萧晗吸了口气深深叹出,“庾翼来了我们也就轻松了!”

    说到庾翼,玉蘅来了精神,忙跑到萧晗身边,歪着头问道,“公子,你觉得你与庾公子谁更好看?”

    萧晗惊愕,侧过头笑道:“还说流觞孩童心性,你又何尝不是!”

    “我觉着还是公子好看些!”玉蘅促狭道,“当初桃花红雨下,我看得都移不开眼。”

    萧晗还在摆弄沙盘,只徐徐道:“我觉着还是各有千秋。”就譬如庾翼那种笑靥她没有。

    “也是,公子你与庾公子根本没有可比的!”玉蘅暗昧地瞅了萧晗一眼。一男一女怎能比较容貌呢?

    “色衰荣驰,故而这容貌并不是占头等的,我以为才情智谋更胜于容貌。”萧晗漫不经心地说道

    “公子你是坐着说话不腰疼!”玉蘅撇了撇嘴,“多少人想要公子这副容貌呢!”

    萧晗瞥了玉蘅一眼,无奈地轻笑出声。

    玉蘅涨得面红耳赤,嗫嚅道:“诚然,诚然公子你是站着的。”

    纵是如此,公子性情的转变还是令她欢喜,如今清冷尚在然而却多了从前未见的欢颜。

    闲说了一下午,玉蘅好不容易等到了夕阳西下,可是城楼那边还未传来消息,玉蘅毛焦火辣地踱着步,道:“公子,你不会失算吧?”

    萧晗却安静得很,道:“玉蘅你该沉沉性子了。”

    闻言,玉蘅尴尬了一番,到萧晗身边坐着,道:“是。”

    萧晗为她倒了杯茶,无奈得很,说道:“你也是关心则乱,急不来的。”

    玉蘅端着茶杯却不愿喝茶水,皱着眉道:“我只是担心他们不攻城,我们重伤不了他们,那庾公子来时岂不是寡不敌众!”

    萧晗拍了拍她的肩膀,清澈的声音很让人安宁:“为了将庾翼引来,他们一定会攻城的。至于庾翼你更不用担忧,他狡猾得很,哪能这般容易被人拿捏!”

    “公子似乎很相信庾公子?”

    萧晗会心一笑,道:“他的才能你不可想象。”

    玉蘅似懂非懂地点头,却说道:“我实在想不通大将军为何这般针对庾公子。”

    “公子,公子,敌寇又开始攻城了!”流觞跑进来慌张地喊道。

    “公子,我去了。”玉蘅站起来十分雀跃。

    萧晗点头亦信步走了出去。

    “公子,你可算来了”,方大人焦急得不知所措,道,“每日这么来一遭真是令人吃不消!”

    “眼看着这边也敌不了了,沅城这是守不住了?”

    萧晗逡了他一眼,又看向急急赶来的玉蘅。

    “公子,准备好了!”玉蘅欢心道。

    “准备好了便动手。”萧晗沉声道。

    “是。”

    “泼沸水。”玉蘅欢快得声音都颤抖了。

    而萧晗却坐在榻几上,膝腿间置了一方七弦琴,正在调试琴音。

    “啊。”从头顶往下浇灌沸水,其后果可想而知。

    “继续浇。”玉蘅指挥道。

    “啊!”“啊!”惨叫之声不绝于耳,萧晗却端坐着,凝着眉仿佛没听到这些惨叫声似的。

    大约半盏茶过后,玉蘅看还有人在顽抗,便又喊道:“浇糖浆。”几乎是玉蘅声音一落,一桶桶黏稠的糖浆从天而下,浇灌在敌人被沸水烫得皮是皮肉是肉的身上。

    糖浆已经冷了,并未如沸水那么令人难受,反而还让肌肤凉凉的,那些敌寇向城楼上爬得更快了。

    “收兵,收兵!”为首者大喊着,然而这些攀爬城楼的贼人却不察。

    正当此时,一阵悦耳的琴声想起,如百灵轻唱,似子规啼血,若凤凰畅鸣。

    琴音激变了夕阳,给原本红彤彤的晚霞蒙上一层黑翳。待近了一看,原来是成千上万只蜜蜂,直直地朝敌寇飞去。

    好些敌寇身上都布满了蜜蜂,他们滚下了城墙,痛苦地在地上翻滚着,却不料地上的虫蚁又上身了。

    城楼下的人在嚎叫,城楼上的人在大笑。

    萧晗足足弹了一炷香的时间,待琴音罢,蜜蜂虫蚁却还未退去。

    “公子,公子这真是好计谋啊!”方大人看得目瞪口呆,连忙对萧晗拱手作揖。

    被沸水烫开了一层皮的敌寇在被蜜蜂虫蚁这么一蛰定是不好受吧,指不定已经元气大伤了。

    以糖浆吸引蜜蜂虫蚁,又以琴音操纵蜜蜂虫蚁,不得不说这萧晗很高明!这不是一般人能做的!

    “公子,他们定当是半死不活了!”玉蘅欢快地喊道。

    “玉蘅”,萧晗的脸色忽然白得不像样,“扶我回去。”

    玉蘅的笑僵住了,连忙去搀萧晗,问道:“公子,你?”

    “回去再说。”萧晗目光清冷,显然玉蘅是不能多问了。

    “公子?”方大人也觉察到了不对,关心地问道。

    “他们已被我伤了元气,沅城现在很安全。”萧晗倚着玉蘅的身子向方大人道,“但警觉不可失。”

    “公子回去好生休息一回吧!”方大人点头。

    “白衣小儿,老子决不饶你”,底下有人在咆哮,“老子要把你千刀万剐了!”这叫喊声尤为凄厉。

    萧晗只微微转过头,瞥了一眼,便对玉蘅说:“我们回去吧!”

    玉蘅小心地扶着萧晗,心中的喜悦一下烟消云散。

    萧晗扶着榻沿盘腿坐下,闭着眼睛澄心静气地运气。夜幕初临,清冷的月华透过窗子洒在她脸上,越发显得她虚弱。

    “诶!”萧晗身子摇摇晃晃的,颓然地吐了口气。

    “公子,你如何了?”玉蘅在一旁迫切地望着,巴不得这苦自己替她受了。

    “无碍”,萧晗回以她苍白一笑,“养一段时日便好了。”

    玉蘅怀疑,伸手去探她的腕脉。

    “公子”,玉蘅惊呼道,“你失了将近四层内力!”

    “不是还有六层吗?”萧晗淡淡一笑,“凭这仅剩的六层内力我亦可在危难中全身而退。

    萧晗用手盖上搭在她手腕上的手,言道:“你且放心,我也是累着了,今夜好生休息一晚,明日气色便好些了!”

    萧晗越是这样说,玉蘅眼中越是泪光盈盈。

    “公子”,玉蘅泫然欲泣,“早知这样就不该让你弹劳什子琴!”萧晗没有学过如何用琴声操控蜜蜂虫蚁,而她之所以成功了,拼的也只是一身内力。

    “不过一两年便能补回来的事”,萧晗宽慰她道,“再说与其与这些人干耗着,不如趁机重伤他们,省得庾翼来时费时又费力!”

    她是怕庾翼寡不敌众吧,如今她是能做一点儿是一点儿!

    “我可不管什么庾翼不庾翼的”,玉蘅目光一横,顿时泼辣起来,“他费时费力是他的事,明明他才是祸端非要拿公子你作伐!”

    想她前儿还说庾翼是如何如何好呢。

    “倒是流觞说对了,但凡公子遇着他哪次不是祸端?”玉蘅关心着乱,须知庾翼也不希望萧晗发生这种情况。

    望着眼睛通红的玉蘅,萧晗不禁笑道:“好了,别再说他了,待明儿他来了你再说他也不迟,倒时当面说!”

    “公子知道他明儿会过来?”玉蘅啜泣之余还不忘问道。

    “应该是明天吧!”萧晗道。

    “明儿就明儿,当着他的面儿我也说。”玉蘅拉着萧晗的手臂,鼓着腮帮子说着,眼泪也吧嗒吧嗒地往下掉。

    伸出冰凉的手指轻轻为玉蘅擦掉挂在脸上的泪珠,萧晗道:“可别当着白芷的面儿说不出来!”

    “公子!”玉蘅红着脸嗔道,忽然像什么闪过脑海一眼,一下抓住萧晗的手指,掉着盈盈泪珠儿问道,“公子,你的手怎地这般冷?”

    萧晗不以为意,道:“不过是内力骤然缺失的缘故罢了!”

    对上玉蘅狐疑的眼神,萧晗又解释道:“我好歹也是神医,断不会说错的!”

    她拍了拍玉蘅的肩膀,宽慰她。

    “公子!”玉蘅忍不住嘤嘤低泣,抱着萧晗的手臂埋在她的臂弯里不愿起来。

    “这是怎么了?”玄镜三人忽然进了来,看见哭得正欢的玉蘅问道。

    玉蘅素来理智,哪有这样失态的时候,是出了什么事吗?

    “公子,我听说你身上不太好?”流觞别过眼神,迫切而忧虑地望着萧晗。

    “没什么,是累着的缘故!”萧晗又道,“玉蘅也是忧心我。”

    “是不是,玉蘅?”萧晗连忙将玉蘅拉起。

    玉蘅茫然地望着萧晗,好久方止住呜咽,哽着声音向流觞三人道:“公子没什么,是我关心则乱了!”只是她的神色却是恹恹的。

    “没事就好!”流觞这才欢笑着,转移了话题,“公子,你方才好生厉害!”

    流觞还在那儿喋喋不休,萧晗瞥过他看向玄镜如轩二人,理了理神色,肃然道:“我交待的事如何了?这是你二人的责任,不是其中哪一个人的!”萧晗这话有些严肃,与对待玉蘅流觞截然不同。

    玄镜如轩对视了一眼,方敛起了神色,道:“属下即刻前去。”

    在萧晗的默许下,他二人心有余悸地步出了房门。

    “公子……”流觞小心地唤道,也觉察出了公子对待他二人的不同来。

    “你们也都去睡吧!”语气突变,萧晗淡淡地说,不复了方才的亲昵。

    流觞丈二摸不着头脑,不明白为何萧晗这般反复无常。

    倒是玉蘅相当地坦然,默默地擦着眼泪,道:“公子也好生休息,玉蘅先回去了!”

    玉蘅一回去,流觞自然也不好意思留下来,索性也出了去。

    萧晗起身去关了窗子,拒绝了那满地的银屑。

    她和衣躺在床上,就着一盏微微亮的宫灯入睡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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