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十九章 突围(29)-《征战天下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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而且有个有趣的事情,郗愔遵事天师道,而郗超奉佛,这就直接造成父子俩之间很多事情都完全不一致,也闹出了很多很有趣的事情。比如说,郗愔好聚钱财,曾积累金钱千万。郗愔对郗超最是宠爱,有一日,把存钱的库门打开,让郗超随意取用。郗超好施,一日之中,尽散其财,把所有的钱都分给亲戚朋友,做事从来都是任心独诣。
郗超曾为桓温参军,是桓温最倚重的谋士,最亲密的朋友。桓温英气高迈,佩服的人不多,对郗超却倾心礼待,桓氏子弟对他更是尊重。谢安曾有一个典故,足以说明他与桓氏之间的亲密关系。先前,桓温趁晋简文帝崩,率兵入建康,欲剪除异已,和郗超在一起商议,把该除掉的人列出名单,写进奏折,当晚两人睡在一处。第二日清晨,桓温起床,召当时辅政的王坦之、谢安,把奏折扔给他们看,此时郗超还高卧帐内。谢安看过,一言不发,王坦之看罢,把奏折掷还桓温,说:“多!”桓温取笔欲删减,郗超不由得偷偷从帐中与桓温说话,谢安含笑道:“郗生可谓入幕之宾也!”所以谢长回京,第一件事就是拜望这位桓氏的重要幕宾。
郗府座落在建康城西,门外停放着不少车辆.车夫、下人们聚在一起侃大山、闲唠嗑。十多个华冠丽服的仆从,列在门洞两旁。谢长递上名刺,问道:“尊府今日为何如此热闹?”一个领头的下人,一边看名刺,一边道:“唉,郗老爷和大公子都病着,大公子病势沉重,老爷心焦,也犯病了。”谢长听说郗愔生病,自已独不好撇开他,去探望郗超,便道:“我去拜望你家老爷,你带个路。”
绕过照壁,正房里一屋子人,郗愔七十高龄,须发皆白,仰卧在床榻之上,为他诊脉的医生,慈眉善目,灰白衲衣,谢长认得,江左名医,沙门法开。床下探视的人,多半也认得,其中竟有王献之兄弟,仔细一看,王献之、王凝之、王桢之、王操之都到了,若不是王徵之现在桓冲军中,可能王家诸子会齐聚在此。不得不佩服郗超的名望,王献之兄弟什么人,个个羁傲不训,目下无尘。别说郗愔是他们舅舅,就是当今皇上,他们也不会这么恭谨的站着。自已不也是冠着郗超的面子进来探望一下的吗?只听郗愔沙哑地低声道:“近来,腹中阵疼,诸医都治不好,竟不知是何因?”
堂下王凝之道:“舅父可服符咒,一服便可大好!”王凝之信奉天师道,故有此说。
郗愔信道也很精心,却摇头道:“服过好些了,不见好!”
王凝之接口道:“怕是事奉天师不精进。”
正在把脉的法开呵呵一笑:“非也,君侯所患,正是精心上进的太过分所致。”手写一方,付与下人道:“配药去罢!”
看来,他方子上的药并不难觅,一会儿,仆从端汤刹上来,喂郗愔服了,少倾,只听肚子里咕咕乱叫,郗愔忙让仆从搀扶如厕,众人窃窃私语,法开神情自若。半响,郗愔颤微微地被扶将上榻,注视法开惊奇道:“我腹中之痛好象已经大愈,君真是名医。”
法开笑道:“君侯腹中有物,现已排出,无忧矣!”众人啧啧称奇。一会儿,仆从端过盘子,乃郗愔所泻之物,几段纸,如拳头一般大小,仆从剖开看时,原来是先前所服用的天师道符咒。
众人暗笑,纷纷告辞,王献之兄弟下得堂来,旁若无人,自顾而去。谢长亦不与众人打招呼,径直过西角门,至仪门。门前一个小童拦住他,轻声说道:“方才有好几拨人来拜,公子说了,一概不见。”
谢长轻笑道:“你回复你家公子,就说荆州谢长有要事求见。”
小童见他是远道而来的客人,便进去通禀,时间不大,出来说道:“我家公子请你进去。”
谢长走进仪门,展眼一处院落,正房数间,穿堂游廊,皆小巧别致,大株梨花,藤萝巴蕉,翠竹遮映。进屋来,郗超穿一件宽大的纱衫,头上勒着一条白色的缎带,卧在竹榻上,微闭双目,脸色腊黄,额下的长髯疏理得一丝不乱。床头的案几上,堆着朝廷的各种邸报、文书,床脚放着一口箱子。一个年青人正用缓缓的、抑扬顿挫的语调为他读着一份邸报,见有人进来,便住了声。
谢长悄悄打量郗超,消瘦得可怜,只有额下美髯风采依旧,仿佛在告诉世人这位江东才俊的智慧与风流。谢长不禁心中怜惜,郗超心高气盛,自诩风流,弄到这般地步,也是心病使然。
郗超一向和谢安不合,郗超认为,其父郗愔名公之子,位遇应在谢安之上,可谢安入掌机权,郗愔优游而已,故常常愤闷,发言慷慨,谢安深恨之。朝廷任命郗超为散骑常侍,不做;以为临海太守,加宣威将军,不拜。终日交游,清谈而已,只是心中的郁闷可想而知,终于一病不起。
谢长小心翼翼地道:“世兄,江州一别二载,何憔悴如斯也!”郗超睁开眼,看了看谢长,说道:“石虔弟,坐!奉茶!”婢女献上茶,郗超指了指年青人手中的邸报,又指向谢长,那人会意,将手中的文书递与他。谢长并不着急看,关切道:“郗兄,病情如此重,不要再为国事操劳。”
郗超重重地喘口气,没说话。谢长这才展开邸报来读:原来朝旨颁布尚书仆射谢石为征虏将军、征讨大都督、假节。徐兖二州刺史谢玄为前锋都督率辅国将军谢琰、西中郎将桓伊、将军刘牢之、檀玄、戴熙、陶隐等将兵八万出广陵,龙骧将军胡彬率水师五千入淮河,抵御符坚。
谢长看后,把文书往床上一撂,面露愠色,“朝廷昏了头,谢石一老贪,除了搂钱,他会打仗?”郗超一笑:“不然,谢白面只是个挂名都督,真正的统帅是谢玄。你看,八万人马,兖、扬、徐、青各路之兵都聚齐了,朝廷在江北已无兵。前锋都督,督得就是全部人马。谢安怕他侄子谢玄年轻,众人不服,所以给谢白面一个挂名的都督。谢长知道郗超和谢玄都曾做过自己父亲桓豁的司马,两人素来不和,便道:“谢玄小辈,打仗的经验也少,谢安纯是瞎指挥。”
郗超叹了一口气,“你不了解谢玄,谢安在朝堂之上,违众意,重用他侄子谢玄。当时,我就说:“谢安违众举亲,明也!谢玄必不负举,才也!很多人不信,我虽因郗谢两家不和,与谢玄不善,但我们同在你父亲桓公府中任职,我深知其才,谢玄有将略,虽周郎再世,不过如此!”说毕,看着谢长,缓缓道:“桓都督是不是又不放心朝廷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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