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章 来救我,好不好-《你是心上一颗糖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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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聂啸林将他拎了起来,手指掐着他的脖子,道:“我不杀你,那老东西的尸体我也还给你。回到保护站,给你的领导们同僚们带句话,有钱大家赚,何必非要分出个敌我阵营来互相残杀。畜生的命哪有人命值钱,好好想想。”

    聂啸林松开手,他还来不及站稳,子弹便切开空气钉入了腹部,血飞溅出来,又是一朵妖艳的花。他捂着伤口跪倒,整个人疼得像是要裂开。

    宋祁渊手中的枪口上还带着硝烟,淡淡地说了一句:“你用碎玻璃划了我一下,我得讨回来。”

    轻轻柔柔的音调,如同鬼魅。

    聂啸林的手下利落地杀羊剥皮,连羊角也不放过,用刀撬下来,码进车厢里,层层叠叠。

    有一个手下剥小羊皮时不小心弄破了,聂啸林反手便是一个耳光,道:“这是比金子还贵重的东西,就让你这么糟蹋了!”

    小羊刚刚长出一点犄角,有着毛茸茸的耳朵和湿漉漉的眼睛,宋祁渊走过去看了一眼,笑着道:“皮子不能要肉还能吃,火烤小羊羔,就抓饭吃,特别香。吃完了再找个女人,热乎乎地睡一晚上!”

    一群人都笑起来,笑声中宋祁渊手起刀落,小羊的脑袋掉下来,正落在厉泽川面前。

    毛茸茸的耳朵,湿漉漉的眼睛,还有刚刚冒头的小犄角。

    厉泽川发出低哑的嘶吼,如同被逼进了末路的兽。他眼看着那些人将新剥的羊皮搬上车厢,三十张还是五十张,他记不清了,总之,很多很多。一团团的,像柔软的棉絮,带着凛冽的风沙色。

    他挣扎着站起来,嘴角边、肚子上,到处都是血,两条腿抖得不成样子,却无比坚定地道:“你们涉嫌盗猎国家一级保护动物,谁都不许走。”

    聂啸林同他的手下一道哄笑,像听见一个笑话。有人嚷了一句:“哟!这么说,我还犯罪了呢,好害怕啊!哈哈哈哈!”

    刺耳的笑声中,宋祁渊走过来翻了翻他的口袋,从里面找到一张工作卡—索南保护站志愿者,厉泽川。

    宋祁渊从靴筒里抽出一把刀,格外轻薄短小,但刀光如洗,罕见的锋利。他拽着厉泽川的肩膀猛地拽向自己,刃口没入腹部,只余刀柄露在外面。

    “老四,”聂啸林淡淡地道,“我说过留他一条命。”

    宋祁渊“嗯”了一声,紧贴在厉泽川耳边,轻声道:“知道怎么治疗枪伤吗?将刀尖淬酒消毒,剜进肉里,把子弹挑出来。我怕你没有刀子用,特意给你留了一柄。不过,你动作要快些,这里离索南保护站有六十多公里,万一回程的速度赶不上你流血的速度,这条命可就捡不回来了。”

    下雪了,风声极冷。厉泽川踉跄了一步摔在那里,宋祁渊没再看他,朝停车的地方走。

    走出去没两步,宋祁渊只觉脚下一紧,有人拽住了他的裤腿。

    厉泽川半撑起身体,薄薄的单眼皮,形状漂亮,眼皮下敛着冰冷至锋利的光。他紧紧地攥着宋祁渊的裤脚,指骨泛起青白的颜色:“我说过,你们不能走!”

    他咳了一声,嘴角溢出鲜红的血沫,仍是那一句:“你们,谁都不能走!”

    回忆之外,沙尘席卷起来,撞在玻璃窗上,声音刺耳。偶尔传来一声狼嚎,古老苍凉,似大漠冻雪,反倒衬得办公室里一片沉寂。

    厉泽川一拳捶在桌子上,道:“老雷,你写个报告,向上级请示,增加聂啸林通缉令的悬赏金额,并迅速发至全国。”

    连凯不太赞同地摇了摇头,道:“虽说重金之下必有勇夫,可……”

    “提高悬赏的目的不是为了寻找勇夫,”厉泽川道,“而是为了将他们困在这里。可可西里的交通和通讯都不便利,在通缉令辐射全国的情况下,这里反而成了最安全的地方,他们轻易不会离开。瓮中捉鳖和大海捞针,你选哪一个?”

    连凯还来不及说话,木门突然被人推开,诺布闯了进来,眼睛有点红,哀哀地道:“桑吉哥,我错了,我不该让小夏姐单独开车去曲玛镇的,我真错了,你骂我吧!”

    3)

    温夏是被饿醒的。

    空气里弥漫着食物的香气,应该是菜粥,她耸起鼻子嗅了嗅,慢慢地睁开眼睛。

    屋子不大,亮着一盏略暗的白炽灯,也没什么像样的家具。片石砌筑的墙面上开着一扇不太规整的小窗子,窗口做成梯形,抹出黑色的窗套,窗户上沿砌出披檐。

    这应该是一间藏族碉房。

    温夏直接翻身坐起,脑袋重重一晕,又摔了回去。身下是一张木板床,被褥很薄,这一摔,摔得浑身疼。

    “吱呀”一声,木门被推开,进来一个六七岁的男孩。半长的头发,穿着一件略脏的旧夹袄,手上端着一个白瓷碗,也不说话,把碗放在床头柜上转身便走。

    “哎,等一下。”温夏叫了他一声,想了想,从冲锋衣的口袋里摸出一块水果糖,“你告诉我这是什么地方,我请你吃糖,好不好?”

    “这算什么?收买人心?”带着笑意的嗓音低柔地响起。

    温夏抬起头,看见门框上斜倚着一道修长的身影。背光,看不清脸,但温夏认识那双陆战靴,它曾踩在厉泽川的肩膀上。

    木门有点矮,宋祁渊放低了身形才能走进来,他摆了摆手,小男孩低着脑袋快步走了出去,细心地将房门轻轻掩好。

    宋祁渊站在床边,指着柜子上的白瓷碗,道:“吃吧,没毒的。你的高原反应有点严重,不抓紧补充些体力,很快会再次晕倒。”

    温夏掀开被角朝里面看了看,见衣物完好,没有被侵犯的痕迹,才道:“我身上没劲儿,起不来,你过来扶我一下。”

    宋祁渊挑了挑眉毛,暗光之下一双桃花眼,正应了《红楼梦》里曹雪芹形容贾宝玉的那一句—怒时似笑,瞋视有情。

    温夏躺在硬板床上坦然地与他对视。半晌,宋祁渊先笑了,道:“真不知道你是胆子特别大,还是智商特别低。”

    说着,他弯下腰,伸出手托住温夏的背,两人离得极近,温夏闻到他身上带着淡淡的烟草味。

    宋祁渊“啧”了一声,突然道:“我发现……”

    发现什么?

    温夏没给他把话说完的机会。

    鲨鱼刀铮然出鞘,刃口寒光如星。温夏手腕一沉,刀尖狠狠地朝宋祁渊的颈侧切去,走势风声猎猎,拼尽全力的一击。

    她会用刀并不是在武馆里跟着教练学的,而是厉泽川教她的。厉泽川说,心里有多少恨,你出刀的速度就会有多快。

    温夏想,这大概是她出刀最快的一次。

    宋祁渊迅速闪身,但还是被带到一点,颈侧一痛,温热的液体便涌了出来。他歪着脑袋抬手抹了一把,嘴角勾起,笑容邪恶。

    温夏一击不成再度欺身而来,宋祁渊闪电般捏住温夏的手腕,顺势向外一掰,骨骼逆转时响声清脆,温夏疼得白了脸,咬着牙一声不吭。

    宋祁渊屈起指节,狠狠敲在温夏的手肘关节处,同时压上全身的重量将温夏按倒在木板床上。

    温夏只觉浑身一痛,上涌的气血几乎将她冲晕过去,手上依然死死地握着鲨鱼刀。宋祁渊看了一眼,捏着温夏的手腕在床沿上用力一磕。鲨鱼刀终于脱手,他凌空接住,刃口翻转,狠狠地割开了温夏的掌心。

    血涌出来,凝在指尖,落在覆着尘土的地面上。

    温夏疼得抖了一下,目光里的恨意更浓。

    宋祁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,一双桃花眼微微眯起,低声道:“你是厉泽川的情人吧,拼了命也要保护他。你猜,如果我用你来要挟他,他会给出一个什么样的价钱?”

    温夏深吸一口气,语气很平静:“你不仅什么都不会得到,还会因为暴露了藏身地而被一锅端。”

    “是吗?”宋祁渊笑了一下,“我不信。不如,先寄过几张裸照给他,试试他的反应吧。”

    说着,宋祁渊抬手摸向温夏的胸口。

    胸前感受到凉意的瞬间,温夏脑袋轰然一炸,她发了狂似的挣扎着,顾不得掌心里的伤口,又抓又挠。混乱间,温夏的嘴唇碰到了宋祁渊的手腕,她扑上去就是一口,所有恨意都融在里面,破皮见血。

    宋祁渊迅速捏住她的下颌,温夏感受到脱臼似的疼,不由自主地松了口。宋祁渊看了看手腕上那排牙印,有两个小坑异常深,应该是虎牙。

    宋祁渊淡淡地道:“这是你第二次咬我。要不,别拍裸照了,我先敲了你这口好牙吧。”

    温夏还在挣扎,敲门声突然响起,三轻一重,像某种暗号。

    宋祁渊脸色一变,迅速禁锢住温夏,嘴唇压在她耳边,低声道:“想活命就老实在屋子里待着,千万别出声,不然神仙也救不了你!”

    宋祁渊用鲨鱼刀将床单撕成布条,动作麻利地捆住了温夏的手脚,剩下的团成一团,塞进了温夏嘴里,堵住了所有呼救声。

    他从床上跳下来,用刀柄拍了拍温夏的脸,轻笑着道:“刀不错,我先收下了,就当是你送我的见面礼!”

    温夏气红了眼,奈何被捆得结结实实,动弹不得,连骂都骂不出声,只能恶狠狠地瞪着他。

    宋祁渊推门走出去,碉房有三层,迎面是一道木楼梯,转角处站着一个人,满脸横肉,目光很凶,脑门上一道长长的疤。

    看清那人面貌的瞬间,宋祁渊挑了挑下巴。那是一个挑衅的姿态,骄傲的味道从骨子里透出来。

    “刀疤脸”目光一横:“屋子里有人?”

    “有个孩子不听话,我把他捆起来,打算饿两天。”宋祁渊背着手,不着痕迹地将鲨鱼刀塞进衣袖里,“有事儿?”

    “刀疤脸”看着他,粗声粗气地道:“老大来了,在等你。”

    宋祁渊点点头,擦身而过的瞬间,“刀疤脸”身形一动要往楼上走。宋祁渊动作奇快地按住他的肩膀,手上使了阴劲儿,“刀疤脸”只觉肩膀一痛,半边身子都有点麻。

    宋祁渊低声道:“我收养那些孩子,是养来看家做事的,不是让你作践着玩。离他们远点,不然,别怪我不客气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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